她顿了顿,嗓音暗哑:“她不知道该怎么办,我想报警,但她不同意。”
“你知道的,在农村一旦这种事情被爆出来,那些长舌妇的唾沫星子就能害死一个人。”
祁麟说,“小莹承受不住的,我知道,她不愿意去报警我也没办法,只好先等着,等她主动想去报警。”
她深吸口气,“但是小莹退学了。”
何野感觉凉气从脚蔓延到心脏,“是江成海干的。”
“只是一半,”
祁麟接着道,“是小莹爸妈。”
“小莹跟她爸妈说了,她爸妈觉得丢不起这个人,让她退学。甚至,”
祁麟说到这,声音低了一度,“甚至,她爸妈觉得是小莹,勾引的江成海。”
“为什么就骚扰你不骚扰别人?”
“这种事情丢人,别说出去!我们明天就去退学!”
“正好,隔壁村王家二儿子跟你年纪差不多大,你嫁过去,郎才女貌,天造地设!”
“妈求你了,去退学吧!”
这些是她跟毛小莹通话时听到的。
她当时愤怒地想,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父母,想给毛小莹爸妈两个耳刮子,想问问他们是不是得了脑血栓,竟然说出这样的话。
她想不出小莹有多绝望。
“后来,小莹退学了。”
祁麟有些哽咽,她抹了下眼睛,缓缓吐出口气,“她在暑假的时候,嫁人了。”
谁都知道,王家二儿子一出生就是个傻子,三十出头,连话都支支吾吾说不全。
祁麟记得,那天很热,热得连肠子都要冒火。她却很想看看小莹,于是凭着记忆开着电瓶车去了她家。
还没到门口,她就看见那栋不算华丽的房子上上下下布满了红绸子,所有人都喜气洋洋,欢声喝彩。
她一问,才知道原来毛家二女儿和王家二儿子今天结婚。
那天,她爬上一棵树,蹲在树枝上,在那儿能看见毛小莹家的院子,里面布了七八桌酒席,客人来了又走,走了又来,欢声笑语,道贺不断。
她蹲到了傍晚,被蚊子咬了一腿包,终于看见了新娘新郎。
新郎嘴角流下的涎水滴在西装上,被新郎妈妈拿着纸巾细细擦掉。
新娘一身廉价的红裙子,连婚纱都没有,全身上下看起来唯一值钱的是不知真假的金镯子。
他们走进屋子拜天地。
新娘麻木地做着动作,目光再没之前那样神采过。
一拜天地时,新娘的视线停顿大门上,之间有几十个人挡在那,觥筹交错,她望眼欲穿。
笑声淹没了新娘的呼救,掩埋了新娘曾经的意气风。
今天是新娘结婚的喜日,也是新娘入墓的丧日。
为她哀悼的只有两个人。
一个是祁麟,一个是她自己。
那天,祁麟在树上蹲了很久,久到腿麻了,麻到没有知觉。
有个大婶路过,瞥见树上一个黑影吓了一跳,扬声问:“天都黑了,你咋还不回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