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鼎山林都是梦,人间宠辱休惊。
只消闲处过平生。
如今三场府试已过,徐青走出考场,打算折返茶楼听书。
此时距离他为郭东阳讲述聊斋话集已经过去三日,经过这几天润色雕磨,想必对方已然可以坐案评讲。
至于府试的成绩如何,徐青并未过多在意。
想他见死而生之前也曾经历过数次考关。
九年之考,十二年之考,十六年答辩。
这些关键考试,他哪回不是考完以后,就彻底放飞了自我?
如今他参加县试、府试,自然也不会例外。
倒是这年景的其他考生,个个心事重重,明明已经散了考场,却还有许多考生徘徊在衙门前,不断复盘自己的得失。
“我见两位仁兄春风得意,看来明日揭榜,必能名列前三甲。”
“这可真是让人好生艳羡,有你们在,我这次春试怕是要泯然众人矣!”
人称津门第一才子的庄子君迎上前来,对联袂而出的吴家兄弟一阵好夸。
可这向来心高气傲的第一才子,真有这么容易承认别人比自个优胜吗?
下一刻,庄子君的追随者,一些攀附名流的考生,均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“庄兄太过谦逊,吴家兄弟诗词尚可,但这策论嘛我听人说,志远兄家里还是开纸扎铺子的。”
有人阿谀奉承,行一抬一贬之举,只为讨好这位府城第一才子。
“恕我孤陋寡闻,这纸扎铺子是什么新兴行当?”
“清明扫墓,重阳祭祖,烧的纸钱纸扎你们总有耳闻吧?纸扎铺子里贩卖的就是这种物件”
“那真是可惜,这等出身,眼界必然没有庄兄深远,想要写出优秀策论,怕是不能!”
曾在玉影轩落下面子的庄子君任由几人点评,等觉得差不多时,他才扭头道:“你们休要以貌取人,志远与文才纵使策论不及你等,可论诗才、经帖,你们却是拍马难及。”
吴文才看着表面谦逊实则话语中暗藏机锋的庄子君,心里一阵膈应,他上前一步想要开口驳斥,却被身旁的吴志远一把拉回。
“各位,今日我和文才还有邀约,就先失陪了。”
原地,一些才学庸俗却自视甚高的书生仍在圈地自娱。
吴文才没走几步,便忍不住问道:“兄长,你我退缩什么?叔父开纸扎店又没少缴一文税收,若非叔父日夜辛劳裁纸供应你我读书,你我又怎会有今日学识。”
“怎么在他们眼里,我们就低人一等了?”
闻听此言,吴志远止步看向吴文才,微微摇头。
“文才,你可还记得郭先生昔时金玉良言?”
他洒然一笑,喟叹道:“世间之人,富贵时,众人多簇拥;贫贱时,才能显真心。”
“你我与其和不相干之人争执不休,倒不如和相得之人共处片刻。”
吴志远话音落下,吴文才心里的憋闷顿时扫荡一空。
“是我太小家子气了。”
吴文才吐出心中那口郁气,叹道:“难怪徐兄能和郭先生结交,你看他每回考完后,都不见半个人影,也不曾争竞名利得失。”
吴志远感同身受:“他们的境界,你我怕是终身难以达到。”
两人哪里知道,他们口中的人,一个是浪迹江湖,天性烂漫的书中客。
另一个则是挣脱生人樊笼,游离仙凡界限的不死种。
这种鸿沟,非常人所能跨越。
不过他们也乐得当个普通人。
凡人寿数几十载,七十太公尚垂钓。
如今吴家兄弟选择出属于自己的道路,亦当得正途。
至于府试过后贪图虚名的庄子君和悟透前路的吴家兄弟会不会见面,届时又是什么光景,还尚未可知。
路上,吴家两兄弟刚谈论到徐青,身后就传来了某人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