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洛凌才知道,原来骆晚洲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周。他每天的任务就是跟着当地传承人学习土法酿酒工艺。
她到的时候,骆晚洲还挽着袖子在青石院墙、层叠黑瓦屋顶的家族式老酒坊里做活。
他穿着那个年代的布褂子,露出两条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,整个人都蕴含着内源的力量感,仿佛身体能爆发出磅礴的机能,眉眼间冷峻英挺,依稀还看得到贵公子的气质,也算是符合男主角谈瓖的人物设定——既然是家族酒厂的未来接班人,城中富商的独子,贵气固然必要,但也要脚踏实地,得是一个能沉下心来做实业的人。
慕洛凌饰演的女主角朱稔,是朱家唯一的孩子。
朱家虽然与谈家各占酒厂一半的份额,但由于朱稔是女孩,两家已经达成默契,会结成儿女亲家,所以朱稔不必走谈瓖的这条路,长辈对她的期望,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按部就班与安分守己,她无需插手酒厂的经营,她只被要求学着做贤内助,日后去做谈瓖的贤内助。
如果没有变故,他们的人生将一眼望得到头,就跟他们的祖辈没有任何差别,只是一个谈某人,和一个谈朱氏而已。
试戏的节奏走得很快。
从第一天下午开始,按照剧本上的顺序,将发生在谈瓖与朱稔离乡前的故事线从头至尾理一遍。这部分的剧本,占到整部电影长度的四分之一。
剧组会先拍这部分的故事,争取在春节休假前能够全部拍完。
这样假期结束后剧组恢复拍摄,就可以直接转场,去拍谈瓖与朱稔前往港岛之后的故事。
正式拍摄,骆楷城导演还是一贯的风格,上来就是重头戏。
那是在酒厂彻底被外来资本打垮,谈瓖意志最消沉的时候。
朱稔已经没有了最值得依赖的家人——她的母亲在家庭最富贵的时候病逝,她的父亲则在家庭最风雨飘摇的时刻撒手人寰,只留下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儿,从此在世上再无血亲。
朱稔不知道谈瓖的打算。
她想要在原址重建起酒厂,让两家世代相传的手艺,能够东山再起。
她押注在了谈瓖的身上。
在很年轻的年纪,朱稔就看透了婚姻的本质。她一定要嫁给谈瓖,但这不是出于爱情。除了继续履行婚约,将自己与谈瓖强行绑定在一起以外,朱稔再难以找到别的靠山。
于是,还没有出孝期的女儿家,穿了一身红嫁衣,手臂上扎了一段白帛,抓着红盖头就逼着谈瓖要娶她——
这是朱稔与谈瓖距离婚姻最近的时刻。
谈瓖无情地拒绝了,连带着贬低了姑娘家的道德与尊严。
所以,他后来无论怎样机关算尽,都再也无法说服朱稔与他结婚。
开机拍摄。
慕洛凌靠着院子里的墙根走。
镜头先拍她的剪影。她是清瘦的身材,被火红而沉重的整套嫁衣压着,不见喜色,反而像是套着枷锁将要游街的囚犯。
她走过一扇扇窗户,里面都是黑黢黢的。唯有最靠近东面的那一间,还亮着灯。
灯影摇晃,在慕洛凌的侧脸上镀着一层柔和的光,隐去了女儿家过早苏醒的事业心,只塑造出浮在最浅层表面上的年轻女人,仿佛她就只是没有什么内涵的躯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