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着那条叫做阿黄的狗回到院子里,里头就走出来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妇人。
看见二人的那一瞬,那夫人的眉目略有些紧绷,身体略微后仰,神色中有很明显的戒备。
云婉音忙上前笑道:“大娘,我们兄妹是过路的人。因为天色晚了,您家大爷就邀请咱们兄妹在您家落脚,歇一歇。不知道是不是方便?”
杨璟璜飞快的掏出一些碎银子,塞给那妇人,笑道:“些许薄礼,不成敬意。大娘您收下。”
那妇人瞧见了银子,一张脸倒是变得很快,夕阳余晖的映照之下,那妇人的眉目显得越的柔和了起来,笑道:“原来是老头子请来的客人呀。恕老妇人招待不周,怠慢了。”
那妇人一面说,一面伸长了脖子的朝着外头看去,笑道:“老头子呢,又跑哪儿去了,家里来客人了,还出去疯跑。还以为自己年轻呢。”
云婉音笑道:“大爷说去邻居家借几颗鸡蛋回来。”
那妇人脸色变了变,随即嗫喏道:“是是是,来客人了,应该的,应该好好招待招待的。这……”
那妇人的手在粗糙的衣服上擦了又擦,过了好一阵才带了几分局促和不安的道:“这,我们家实在是太贫寒了……这屋里也还没掌灯,不如你们就在院子里坐坐,在院子里坐坐。对了,我灶膛里头卧着烤红薯,我去给你们拿过来。”
那妇人飞快的拿过来两根矮凳,放在屋檐下头。
似乎生怕云婉音他们拒绝一样,赶紧转身回头就去厨房了。
紧接着就用一个半旧的竹篮子,装着两根灰扑扑的红薯出来了。
也许看着云婉音细皮嫩额肉的,到底是没把竹篮子给云婉音,局促的递给杨璟璜:“这个……尝尝看吧,我们庄户人家,没什么好东西吃。”
杨璟琮和云婉音都是行军打仗的人,什么不能入口的东西,那都是吃过的。
眼看着那妇人的局促,杨璟琮忙道:“多谢大娘,不知道大娘怎么称呼?”
那妇人低着头,小声道:“哪里来的称呼。我自小和家人走失……罗六哥不嫌弃我,将我捡了回来……大家都叫我罗六婶。”
云婉音笑嘻嘻的伸手拿了一根红薯,十分熟练的拍了拍,将红薯皮上附着的灰尘都拍掉了,连皮都没扒拉,将头上拧掉一丢丢,就闻到香甜的味道了。
云婉音吞咽了一口唾沫,笑容灿烂:“罗六婶,你烤红薯的手艺可真好。里头都熟了,外头皮还没糊呢。我爹烤红薯,每次都会把皮烤糊,里头才能熟。我最喜欢吃红薯皮了,又香又糯还有嚼劲儿。”
云婉音说着,当真大口吃了起来,一面吃还一面夸奖好吃。
看着云婉音狼吞虎咽的样子,罗六婶的目光越慈爱了,笑道:“好孩子,这么着急做什么?柳神家什么都没有,就红薯多。灶膛里头还卧着七八个呢。一会儿婶儿给你拿,你慢慢吃,别噎着了。”
也许是云婉音的吃相太不客气了,让六婶觉得这孩子可是真实诚,一时间拉近了许多关系,用水瓢就给云婉音端水出来了,笑道:“这是落凤坡上的山泉水,香得很。”
“多谢六婶。”
云婉音吃的一张嘴包得鼓鼓的,说话也含含糊糊的,三两口就将红薯吃完了,咂巴咂巴着小嘴儿,咕嘟咕嘟的就着水瓢喝水。
喝完还用袖子横着抹了一把嘴儿,嘿嘿笑着:“好喝,和家乡的山泉水一样好喝。”
罗六婶笑容慈祥的坐了下来,笑道:“你们兄妹姓什么呀?家乡是哪里的。怎么来到咱们罗家村了?”
云婉音笑道:“我们兄妹姓王,他是我二哥。我们是东林人。原本听家里人说,我有个舅舅小时候去京城谋生,做了大生意。让我们去京城的什么歪脖子胡同找人的。结果没找到,盘缠还用得差不多了。二哥只能带着我走回东林了。”
罗六婶拖长了声音的道:“哦,是东林的人啊。那东林确实是有点远的。你们兄妹这走回去,起码要一个月呢。”
杨璟璜无奈道:“有什么办法。原本家里就不富裕,为了来找舅舅,家里已经是四处举债了。如今舅舅没找到,盘缠也花光了。没办法,我们兄妹总不能不回家。就算是一路讨口,也要回去的。”
罗六婶点了点头,叹了口气,伸手从荷包里将杨璟琮拿出来的碎银子又还给他了:“好孩子,拿着。六婶再给你们几个烤红薯,你们路上吃。这一路荒郊野岭的,夜里可要注意安全。”
罗六婶说着,就将银子塞给了杨璟璜,飞快的转身去了厨房。
等她出来的时候,手里就拎着一个小包袱了。
她将沉甸甸的包袱塞给了云婉音:“王小妹呀,这里头是红薯,有几根烤熟了的。也有几根是生的。你们兄妹别嫌弃,拿着吃啊。六婶这也没啥招待你们的了。这房子破破烂烂,也没法儿遮风挡雨。你们就走吧。”
就在罗六婶将云婉音往外推的时候,外头就响起罗六爷阴测测的声音:“你个死老太婆,家里来客人了,你不说留客人住一宿,竟然还将客人往外赶。怎么?你是觉得我罗家村穷得连两位客人都招待不起?”
罗六爷推开篱笆门,大踏步走了进来,原本看着还算憨厚的一张脸,因着那凶狠的神色,也变得的狠戾了好几分。
罗六婶顷刻间变得讪讪的,连带着脊背也佝偻了好几分,带着几分讨好的笑道:“你看你,说什么呢?吓着孩子了。我装点东西给他们明天上路吃。这不是看着你回来了,让他们来接你一下。你知道,黑灯瞎火的,我又看不见。”
罗六爷冷哼了一声:“糟老婆子,你还能做什么?给,这是我借来招呼两位客人的。也借了灯油,你去把堂屋的灯油点上,再做点好吃的来招待。”
罗六爷说着,将一个框子塞给了罗六婶。
转头就对着云婉音和杨璟璜笑得灿烂:“二位,家里这老太婆没什么见识,让二位看笑话了。走走走,里面请。我弄了一坛好酒,今晚咱们好好喝两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