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洵却好像没听见沈易安说话,只对沈榶道:“原来如此,那也不奇怪了。想我落水那日,当时城里还没禁封呢,派了人去玉香楼告知伯爷求请太医,居然都被柳姨娘身边的人拦了。连我的性命都不能请动伯爷,柳姨娘身边的刁奴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?”
盏儿在一旁脆声道:“公子说的不错,正是如此呢,任凭是什么周妈妈、梅姨娘、茗姨娘,有柳姨娘身边的人拦着,哪个能见着伯爷?”
他们主仆简直像排练好一般,一句接着一句,无视沈易安的存在,利利索索打了一套组合拳。
沈易安:“…………”
沈易安欲言又止,止言又欲,最终没了脾气,叹气道:“别说了,进去吧。”
曲竹院里的六位账房,已经七八日不曾出门了,每日只有沈易安身边的小厮将饭菜送到门口。他们六个都是精于数算的熟手,原本以为这五年的账本,没个一月时间算不出来,未曾想翻开里面竟有不少缺失,倒省了算了,直接圈出来整理好。
但便是这样,他们还是越算越心惊,今日总算把账结出来,连忙让人传话给李洵:这是华府的账房和盛国公府账房主导。
此刻见李洵和沈易安都到了,几人哆哆嗦嗦把账册摆在二人面前:“……有许多账目缺失,并不是被什么人偷了或遗失,而是记账的人根本没有记录,白空在那里。”
沈易安想到柳玉拂的管家水平,沉默了。
“不过即便如此,通过种种比对,我们也算了出来。这五年来,伯府大约亏了……二十万两有余。”
沈易安找来的账房颤巍巍道:“伯爷看这几处,支出了大笔的银子,却并没有写缘由去处。还有这一处,空了两页,再记录,已比上次短了五万两……”
沈易安的头更疼了。
华府的账房又另拿了一本册子:“并且,这五年中前三年还有各处庄子、铺子的收益。而近两年……除了京城几处房产收租,其他进项竟没有了。有几间铺子的掌柜上报货物供给不足,连伙计的工钱都开不出来。而需要供货的那几处庄子在皆淮南,已两年没有进账消息了,如今唯余京郊的庄子供应府内柴粮菜蔬,算有收益。”
淮南的庄子是沈易安的祖母程氏的嫁妆。
李洵端了碗茶,丝毫不意外的样子:“我当时便和伯爷说了,这账定要算清,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赖在我头上。”
沈易安一脑门官司,把那残缺的账册翻了又翻,忽然想起什么,问李洵道:“你之前抄了几个管事,抄出多少银子?”
李洵端茶碗的手一顿:“折银十万七千四百两。”
沈易安竟然松了一口气:“这还只是现银,那些刁奴定然还花去了不少……如此差不多就对上了。”
玉拂一定只是不会管家,笨,被刁奴欺骗了……一定是这样……二十万两虽然不少,但他们福昌伯府家底深厚,好好经营也不过一两年时间,便能补回来。这不,还有抄回来的银钱呢?
沈易安胸膛急地起伏着,安慰劝说着自己。
李洵都不知道该评价他什么好了。这只是亏空抹个半平,这五年时间内,伯府原本还应有进账。按一年十万两进账算,里外里可是亏了七十万两呢!
沈易安竟然能睁着眼说瞎话,说差不多对上了。这柳玉拂到底有什么魔力?虽然说是个美人,但也不是美到天上有地下无的,他院子里的盏儿、箸儿模样都不比柳玉拂差,这样的姿色府里就能找出好些个丫鬟呢。再者,李洵瞟了一眼旁边不算美人的小碟:只看皮相多肤浅?性子有趣、性情相投才重要呢。
然而他还不待说话,沈易安自己寻的两个账房便哭丧着脸道:“伯爷,这还只是小头。我们在清点时现,老祖宗嫁妆里淮南的几个庄子,地契全不见了!”
沈易安手中的账本“啪嗒”
掉在地上,整个人几乎栽倒。
第25章
这显然和他们之前去铺子里巡视的情况对上了。因为庄子不见了,导致没有产出运到铺子里,于是铺子也荒废了。懒惰的掌柜混一天是一天,有谋算的掌柜进点货,借着铺子卖自己的东西。
沈易安几乎昏死过去,连李洵都惊讶了,没料想柳玉拂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。
贪点现银便算了,这几个庄子也算福昌伯府的祖产,她竟然也敢动。
并且,她为什么啊?明明在此之前,沈松是要继承伯府的,那就是她儿子的东西。这些庄子不见了,对柳玉拂有什么好处,总不能是钱不够花卖两个庄子变现吧?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李洵眼神闪了闪,将账本拿在手里慢慢翻,没说话,暗中观察着沈易安的反应。
不承想沈易安的反应,大得出他的想象。他摇摇晃晃站起身,口中念念有词:“这不可能……一定是她将地契收在了别处,我要去问问她、我去问她拿回来……”
然而他心中还是清楚,这是在自欺欺人。没走出两步,就嘴角溢出血丝,一头栽倒昏死过去。
全场静了几秒,沈易安找来的两个账房慌慌张奔过去扶起他:“伯爷!伯爷!”
然而沈易安牙关紧药,面色青,竟然人事不知了。